不多时，院子里架起了火堆。
火堆上翻转的烤羊腿，滋滋冒油。
用不着什么调料，只洒盐，烤羊肉的香味便往每个在场人的鼻孔里钻。
哪怕是已经吃饱了的肚子，此时闻到这个味道，也能余出小半空隙来，装这等天然的美味。
老韩家众人和方二郎，围坐在火堆旁，一边烤火，一边时不时地吃片下来的烤羊腿。
蘸料韩璎早已调好，是品羊腿本身的天然滋味，还是蘸些喜欢的酱类、汁水、辣椒，全凭个人口味喜好。
方二郎吃到一半，便起身告辞了，方母一个人在家里，他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，再不回去，着实不好。有违孝道。
韩老头见留人不住，大过年的，也不好不放人回家，便叫韩璎割了满满一盘烤好的羊腿，又给方二郎装了一些蘸料，拿回去母子二人吃。
方二郎推辞不过，却之不恭。
满满的都是老韩家人的好意，便端了一盘子烤羊腿回了家。
院子里的老韩家人继续守岁。
家里如今没有满地跑的小萝卜头儿，可以说自韩璎和韩二郎长到六七岁之后，家里就不再那么热闹了。
地里刨食的人家，哪个不想自家人丁兴旺呢？
今年倒是热闹起来了，不光孙氏肚子里揣了一个，大狗铁牛和二狗也来家里过年，家里多了许多人气。
别说韩老头了，钱氏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。
火光摇曳，灯火通明，老韩家一院子的人，很久都没过过这样一个舒心的年了。
不知是谁起的头，老韩家院子里飘荡出村里常唱的，丰收的歌。
歌声高亢嘹亮，阵阵喜悦。
这喜悦随风飘荡出去，引得其他家里守岁的人，出声相和。
村长也坐在自家院子里，烤着生出来的火堆，吃着大儿媳端出来的水煮羊肉，听稻花村里，村民们唱着同一首歌，不禁慨叹：“日子一年比一年好啦！老韩家念恩呐！往年咱家过年也舍不得买羊肉，他家却给咱家送来一整只羊大腿，儿啊，得好好处啊！”
子夜时分，到了孩童们最喜欢的环节。
有些积蓄的人家，在县城里买了成品鞭炮。
舍不得买鞭炮的人家，则早早为这一时刻，备下了竹子。
时间一到。
人们的动作颇为一致。
或拿着火把，燃烧的木条去引燃鞭炮引线。
或把竹子放入火盆里，使其燃烧，噼啪作响。
就在这种震耳的爆竹声中，迎来新春新岁。
有些体力不支，疾病缠身的老人，或者小孩子。在燃放完爆竹之后，自去睡了。
大多数人间或交谈歌唱，守岁到天明。
韩璎跟家人一起，前半夜精神抖擞，后半夜打着瞌睡，但也强撑着，见到了黎明的第一束光。
“正月初一了！”韩璎念叨着。
正想起身去灶房里蒸饭，煮饺子，吃完睡觉。
就见铁牛围着他惯用的围裙，连着端好几个盘子从灶房里出来，奔向堂屋那张拼接的吃饭桌子。
铁牛成长了，不用自己事事吩咐，就能做出令人满意的事儿。
昨日的剩菜热一热。
趁着铁牛等人上菜的功夫，早起开门，先放爆竹三响，称为开门爆仗，据说，放爆竹可以吓退瘟神疫鬼。
吃完饭，时间还早，看着一众人眼皮浮肿，眼底发青，韩老头发话，让各自回方睡两个时辰，起来后再去拜年。
众人吃了热乎饭菜，胃里暖和，此时像是接到指令一般，纷纷回屋，哪怕窗外透着光亮，也都是倒头就睡。
韩璎醒来后，天已经大亮，梳洗过后，穿上了钱氏给做的新衣。
推门一看，老韩家人，人人都穿上了棉质的新衣裳，显得人格外光鲜靓丽。
要是忽略偶尔有人打哈欠的话。
接着是点烛烧香，祭天地，拜祖宗。
从韩大郎开始，按照大小，依次给韩老头和钱氏拜年，说吉利话。
韩二郎在县城里和说书先生学了一些吉祥话，好话说了一箩筐，就盼着过年时爹娘一高兴，给他多发些红包。
韩二郎拿着和韩大郎一般多的银子，默默站到了一旁，有些失落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莫名其妙咧开嘴笑了起来。怕是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。
韩璎得到的压岁钱比两位哥哥和大嫂要多些。
钱氏把压岁钱发到韩璎手里，暗中观察了一番，没有人因为这个有微词，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。
大狗三人本来排排站，站在门口。
此时也被钱氏唤了过去，一人给了二十文压岁钱。
可给人惊到了，要知道，村里人发压岁钱都是给小孩子发，而且通常都是一文，多的能给五文。
钱氏一出手，就是二十文！
大狗觉得有些烫手。
他年纪不小了，足够娶媳妇儿了，哪里还能拿压岁钱呢？还这么多！
钱氏看出了他心里所想：“拿着吧，压岁钱和别的不一样，讨个吉利。在我眼里，你们都是孩子，是孩子就有压岁钱。”
韩璎也在一旁帮腔。
大狗也不好再推辞，小心翼翼地把铜板放到荷包里，又把荷包贴身放好。
这些日子，他攒了不少钱了！就算再流浪一个月，也饿不到了。
呸呸呸，大过年的，想什么食不果腹的日子，如今的日子过得这么好，主家又如此和善，想那些个不吉利的做什么？
出了堂屋的门，站在柴房门口，大狗看着二狗兴奋的小脸，口气充满蛊惑：“二狗，把压岁钱让哥哥给你保管好不好？等你长大了就还给你！”
二狗连忙双手捂住口袋，头摇成了拨浪鼓：“不，我要自己保管！就算你是我哥，也别想收走我的压岁钱！姐姐说了，压岁钱叫大人保管，就相当于被怪物吃了，根本没有一个小孩子能拿回自己的压岁钱！这个钱我要自己留下来给姐姐买礼物！”
大狗看着这个弟弟，顿时觉得孩子大了不由哥。
顿了一瞬，大狗道：“那你口袋里有多少钱？”
二狗伸出三个手指。
“三十文？”大狗吃惊，怎么这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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