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天的课，毓意忙着整理书册，忽略了从旁边迸射的不怀好意的目光。她正欲起身，卫湄儿讥诮的逼问声瞅准时机响起：“昭初公主，您早上说的那出戏到底谁是里面的戏子。莫不是，竟是我们芳学苑里面的学子？”
毓意不愿去理会太多，转过头往堂门口走去，却不想卫湄儿的手狠狠地抓住她的袖口，把她整个人往旁边拽去。明朗的气氛霎时消散，留在内堂的众人面面相觑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“湄儿姐姐，你这是做什么？”毓意收回自己的手，面上的神色不卑不亢。她的余光淡淡地扫了眼四周，心知不妙。启珍方才先走一步，此时留在堂内的人大多是与卫湄儿之流交好的人，如果这会儿可以轻易地离开，她倒是不相信她们会有那么仁慈！
“我问你，昨天的戏子是你吗？”卫湄儿抬起下巴，不可一世的表情里面澎湃着狠辣。她用帕子掩住嘴边无限方大的笑意，阴鸷的目光扼住了毓意接下去的动作。她永远都穿着极其明媚的红装，那样张扬，扬起的宽松袖袍，拂动馥郁的玫瑰花香，刺得毓意的头有些疼。
毓意停住偏移的脚步，迎上卫湄儿的视线。她正对着她们，眼里却只剩下卫湄儿。她扯出一丝笑，坦然地反问：“湄儿姐姐，此话何解？”
“我不过是想警告你，最好懂分寸。凭借你的身份，也想做太子身边的人吗？自不量力，恬不知耻。”卫湄儿咬重最后八个字，愤恨的神情毫不掩饰。太子，只能是她的，别人休想染指。
“湄儿姐姐，你这话要是争对我，大可不必。一来我跟太子爷没有多大关系，二来我是女儿家至少懂得礼义廉耻。要是你争对太子，这话传到太子爷的耳里，定是不好听。所以湄儿姐姐，希望您自重！”毓意厌恶极了这样的胡乱指责，出口的措辞严厉起来。她对纳兰杼纵然有感激，但是非分的想法根本没有。况且经过昨天一事，她已经不会去把太多的个人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。
“你，你不要脸！”卫湄儿的伤疤被毓意轻易地揭开，心口的疼像是被盐撒了一遍。上次表白的耻辱还历历在目，而今毓意的话就如打了她一个耳光，不留情地嘲笑她的难堪往事。她越想越气，“啪”的一声，扬起的手掌准确地落在了毓意的左脸颊上。手甩得生疼，燃烧的感觉却让她心口的气稍褪几分。
响亮的耳光声，令在场的所有人怔在原地。她们没有想到卫湄儿会真的当人前动手，今非昔比，毓意再不是刚进宫的她。如此肆无忌惮，着实吓了人一跳。
脸迅速红肿开来，火辣辣的痛楚扯得毓意嘴边的笑黯淡下去。巴掌声犹在耳畔，挥巴掌的人早恢复自若。
她侧着头，光整的发髻歪到一边儿，狼狈的模样惹得他人“善意”的同情。垂下的柔软发丝黏住伤口，带来更深层次的余劲。巴掌的滋味让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积蓄水雾。羞愤，在她眼里肆意蔓延，硬生生地逼退水雾。她攥紧拳头，很想反手打过去，但在瞬间她仍是松开了手。她知道现在的自己，远远没资格跟别人叫板。这巴掌她只能暂时地承受，今后她必要用千百遍讨还。
其他人只愣了一会儿，随即哄笑开来。她们以别人的痛苦为乐，纷纷地向卫湄儿示好。
罪魁祸首卫湄儿，则是相抚手掌，掌心里微微肿胀的疼让她皱了皱眉头，下次打人要准备好东西才是。不然当时痛快，过后可要遭罪。不过她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，因为她看到了嚣张的杨毓意不敢还手。她冷冷地笑出声：“怎么样？一巴掌的滋味还不错吧！但，这巴掌未免太便宜你。口无遮拦，说不定哪天就没了。姐姐是为你好，给你长点儿教训。呵呵！茗诗给我来竹板来。”
“够了！”纳兰杼站在门外已久，只是那巴掌让他始料未及。原先他依旧沉浸在毓意驳斥卫湄儿的话语里，她说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。虽然事实如此，但他的心却自顾自地缩了下。难道他在她眼里，就那样不堪，即使一丝一毫的联系，也不愿多提。握紧手里的画卷，启珍交代他来的借口，显得好合适。可惜有些话，堵在嘴里再说不出。
里面的人没想到纳兰杼会来，一见他，不由有几分慌乱。适才哄闹的嘲笑声，哄得散去。
特别是卫湄儿，脸上的神色早从原先的得意变得惴惴不安。她在纳兰杼的面前，一直扮演者柔弱美好的女子，哪有表露过凶恶的一面。她的身子踉跄地往后退去，懦懦地低喃：“我不是......”
“闭嘴！”嫌恶染上了纳兰杼的双眸，他迈进内堂，锐利的视线凝过每个人，最后停留在卫湄儿的身上。他抿起薄唇，轻轻地笑开：“假使不是我今日有事前来，你们是否要在私底下害死人命？卫湄儿，淑妃娘娘上回的告诫，你全忘记了不成？”
“不是，她嘴上不干净。我只是教训她罢了！”卫湄儿强迫自己镇定，蹩脚的理由显得慌乱。她的面色不自觉地浮现潮红，躲闪的目光低下去，趾高气昂的姿态，彻底地破灭。
“教训人？到底是你教训别人，还是让别人来教训你。像你这样的人，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！”纳兰杼说话又狠又快，他挑起的不屑眼眉，戳进卫湄儿本是脆弱的心房。
昭初听不过去，拧起秀眉，轻斥道：“杼儿，你够了。湄儿不过是个女儿家，你不要咄咄逼人。孰是孰非，大家都看在眼里。再者这是芳学苑，你要没有大事别来。”
“大姐，照你的说法，可以黑白颠倒不成？”纳兰杼怒极反笑，漆黑的瞳眸闪着不明的光。他只当姐姐平日里低看人眼而已，却不料跋扈的态度比之更甚。
毓意没曾想纳兰杼会帮她说话，她的心里有些感激，出口的话软了些许：“谢谢你，太子爷。现在我没事了，到此为止吧！”
“你！”纳兰杼注视着毓意脸颊的肿块，闪过的心疼连他自己都未察觉。他收回了后面的话，只道：“事已至此，放学散了。”
或许平日的纳兰杼是玩世不恭的人，可此刻的他有了初现的威仪。话音未落，众人便朝堂门口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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