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个人都有历史。
每个人都是自己历史的产物。
谢雷望着窗外的夜色。桐红的灯光印着白色窗棱的一角。
“这位先生, 你是白痴。讲这么无趣的故事。”谢雷轻声发笑。他还是第一次和佟阵如此一本正经地聊天。他想起他有一次和迪瑟尔去附近的山区游玩, 那里有一条连接两条山谷的索道, 他和迪瑟尔两个人走上去的时候, 天色突变，刮起一阵大风。他们无法前行也无法后退, 只能死死抓住链锁等待那阵风吹过。他们的脚下是万丈深渊, 他们就挂在索道上面, 不停地摇晃。谢雷就在此时又想起了那种感觉。
佟阵的话, 他听的懂, 可是不想懂。“我没有那么精彩的经历，我是最普通的人，平凡的不能再平凡。”
深夜的灯光下佟阵的眼睛又变了颜色——透明的深褐色。“越是说自己平常的人，往往越是想隐藏自己某一个部分的不平常。你的故事……只是我的猜测。”
谢雷什么也不想说，他选择避而不谈。
这就是被人接近的坏处，特别当接近你的人是个警察的时候，他就更方便也会更有方法去了解你的所有底细。
他们坐在一起，眼神没有交集。在他们中间的只有两只装满红酒的高脚杯。
“你在调查我？”
“我一开始只是想了解对我‘不能无动于衷’的人。”佟阵喝了一口酒。“却没想到颇有收获，反而可能是揪出了一个恐怖份子……”
“恭喜你, 我正在计划炸掉拉斯维加斯的赌场。”谢雷说。“连我的父母都不放过，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了吗？”
“我只想了解你。”佟阵说的很真诚，“你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……”
“你的调查结果……不如都对我讲出来吧。如果我听了之后没有恼火到杀你灭口的地步, 或许我会解答你的疑惑。”
佟阵思索了片刻, “你档案中添写的父母的名字, 查不到任何记录, 我一开始想这可能是因为他们都不在美国。之后机缘巧合，认识了一个在中国大使馆工作的人，今天他发来一封回函，你母亲的名字是一位中国贪官的妻子……我想这不是重名吧。”
“假如像你猜测的，我的父亲是罪犯，我还有资格做警察吗？”谢雷问，然后补充地笑了。
“你有没有做警察的资格，那是内务处的事，我只想知道你是谁。”
谢雷平静地看窗外：“我是谁……”
很巧合的是，迪瑟尔也问过他这个问题。在他们相识大概半年之后，迪瑟尔对谢雷讲起他的家人时，忽然说他一次都没有听谢雷提起过自己的过去。
没有人应该是横空出世的，就像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。所有人都该有点历史和羁绊才显得正常。谢雷只有两个选择，要么用谎言隐瞒，要么将真相坦白。他不能坦白，也不想和最好的朋友之间存在任何欺骗。
“如果你不想说就什么也不要说。”迪瑟尔当时是那样体贴。
“你也能不好奇吗?”
“我可以做到。”
但是对佟阵，和迪瑟尔完全不同的一个家伙。谢雷等不到他体贴地放弃。如果他不能找个合理的解释，只能让这个PD警探对他揪住不放。
他叹了口气回答：“我，是一个新手。”他随后一口气喝掉一整杯的酒，
窗外的拉斯维加斯依旧灯火通明，多么的繁华。
谢雷的耳中仿佛听到激烈的声响……他在急驶的路上，身后是夜晚将临的暮色……
“我是孤儿。”谢雷说。他再一次倒满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进。“如果你这么想知道。我就告诉你好了。我的父亲，我至今不知道他算是个什么人，而我的母亲，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牺牲品。无论如何，他们都不在了。不在地球上任何地方，也不在我的未来，他们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，就是把我扔到美国，自生自灭。”停顿了好一会儿后，又大声说道，“为什么要关心我。想看看我是不是‘合格’的?是不是值得被你宠幸？……你不过是想在我身上图一时之乐，有必要如此谨慎吗?怕我是个逃犯的儿子？”
佟阵的脸像是被冻住了，看着谢雷发愣。
谢雷又倒了一杯酒，和佟阵撞杯，低声说，“你大概不知道……”一饮而进后将酒杯掷于桌上，“假使我是那样的人……假如我确实是呢？你会……怎么办？逃走吗？……你不会真心在乎……你不会是这样的人……你冷静又残酷……”
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我在回答你的狗屁问题。你听不懂吗?”
“你喝多了。”
“如果我没有资格和罪案打交道了。迪瑟尔……我至今没有给他找出凶手。你还在暗中调查吗？”
“我们改日再谈。”
谢雷一把抱住佟阵。“你要逃跑?”
佟阵眯着眼睛打量谢雷：“一只蚂蚁的酒量也会比你强。”
“我知道你还在暗中调查……”谢雷高深莫测地望着佟阵，“你诡计多端……迪瑟尔的死，你还在怀疑我，所以才调查我。”
佟阵感兴趣起来：“你觉得我在怀疑你？”
“知道我在怀疑谁吗？我也怀疑你。……有时候杀人的动机是很小的一件事……心理学上认为人最大的行动力是欲望的驱使……引申出来就是包括追逐欲望的力量远比人想像的要大的多……如果没有迪瑟尔的案子……我们如何有机会……你一直都很压抑吗?找不到理想的发泄对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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