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离活了二十五年，闻着猪身上的骚味和血腥味长大，又在历时二十余天的轮回世界中，沐浴着鲜血与尸骸活下来。
什么是鲜血，什么是尸肉，什么是骨骸，他分得一清二楚。
西红柿，红菜薹，苋菜的汤汁是鲜血，牛腩是尸肉，筷子是白骨。
空气里飘荡着浓郁的血腥气，连炒菜做饭的烟火气都无法掩盖。
哦，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就是从厨房里散发出来的。
周琼愣了一下，如琼玉般的脸庞霎时白得可怕。
她嘴唇微抖，似是要为自己辩解，但想来能够淡定说出“我不吃人肉”的家伙，又怎么会是普通人！
辩解没有任何意义。
“你怎么发现的？”周琼脸色惨白，阴沉如鬼。
许离咬了口苹果，补充能量道：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“可以。”周琼想也没想，应了下来。
许离第一问，“张攸宁在哪里？”
周琼狞笑道：“你碗里不就是吗？”
苹果“嘎嘣脆”的声音顿了一下，但随即恢复如常。
许离摇头道：“这是成年人的肉，不可能是张攸宁的。”
周琼皱了皱眉，这家伙不是诈我，真能分出人肉！
难道，他也是病友？！
她眯着眼睛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你说过的，孩子眼中的世界和我们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。”
“攸宁很聪明，在我接她回家的半途上，就跑不见了人影。”
许离点了点头，算是相信了周琼的话。
那紧闭的卧室里传出来的张攸宁声音，想来就是周琼录下了她的声音，然后远程操控录音开关，配合她演这出独角戏。
很聪明的女人！
他心中感叹，又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做这些……离谱的事情？”
“一问抵一问，该我问你了。”周琼撇嘴不爽道。
“好。”
“你是怎么发现的？”
“站在门外的时候就闻到了。”
周琼瞪大双眼，不敢置信道：“不可能！我每天都会清洗房间，喷香水，烧香柱，做饭炒菜……不可能有其他气味！”
好家伙，原来挂在墙上的神像是这个用途！
不知道这位被供奉的神明若是在天有知，会不会气得祖坟冒青烟！
许离嚼着苹果，犹若天狗，咧嘴一笑，缓缓道：“我是杀猪出身，闻着血腥气长大，鼻子比狗还灵，你再怎么掩盖都没有用的。”
周琼神情复杂，她自以为自己的表演天衣无缝，没想到人家还没进屋就已经把她看穿了个底朝天！
现在倒过来一想，许离方才所有的言行举止，似乎都透着一股试探的意味，甚至于削苹果给她吃，给自己吃……
只差一口，许离手中的苹果就会露出整个核蒂。
他咂巴嘴道：“刚才的问题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？”
周琼闭口不言，甚至懒得用谎话敷衍。
许离皱眉，他心中还有很多疑惑，包括张观本人，张攸宁去了哪里……
周琼这个当事人如果不说……
“说好的一问抵一问。女人，你要讲信义！”
“已经抵了！”
周琼冷笑不已，在许离咬下最后一口苹果时，她薄唇大张，一团黑气从嘴中涌出，凝出一具人头狗身，手如骨刺的厉鬼。
许离大惊，嚼碎了的苹果一口吐出，顶膝踢腿将沉重的岩板餐桌掀翻。
人面狗直接穿透了岩板餐桌，周琼的反应竟也不慢，快速撇椅后撤。
她抹掉脸上的苹果屑和口水，面庞扭曲狰狞道：
“杀了他！杀了他！他会是我的材料，我要肢解了他，接上猪的身躯！采生折割，让他一辈子都是猪，永世不得超生！”
采生，采集生魂；折割，将人杀死肢解。
完整来说就是将人杀死肢解后采集生魂，是很残忍邪恶的巫蛊之术。
民间更有将活人肢解，与狗、熊、猪、羊等畜牲相缝合在一起，造出人狗，人熊等生物，博取人的同情，骗取钱财。
眼前的厉鬼人面狗，就是采生折割巫术下的产物！
锐利的双手骨刺黏着稀薄的黑气，狗扑式地飞袭而来。
许离抄起坐椅，猛砸向人面狗，进而猿提翻身跃走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。
椅子再次穿透人面狗的身躯，人面狗的攻击也扑了个空。
但许离的目标本就不是人面狗！
坐椅在空中飞旋，竟是旋出了一个下行的弧度，精准地砸中了周琼。
“啊！”
周琼痛叫一声，被砸倒在地。
肉体凡胎的她在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后，只觉全身都快要散架，倒在地上，如蠕虫般爬动到了岩板桌后。
擒贼先擒王。
许离的对战经验已经老道得融入了血肉皮骨。
他是天生的战士！
人面狗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伤痛，仰头望天，厉声尖啸。
可惜不在室外，没有高悬的月亮，着实不应景。
在人面狗尖叫中，一股股细流般的黑气迅速将它缠绕包裹，看起来极不寻常。
但那比纸还薄的黑气，和被许离祓除的膏肓鬼相比，简直是云泥之别，不可同语。
他大拇指扣在水果刀柄上，双手敞开，双腿微曲，摆出一副迎战的姿态。
水果刀虽小，但好歹也是刀。
既然是刀，那……
人面狗化作了一个黑团，在空中上下左右来回蹿动，如皮球般越蹿越快，快得拉扯出了一条模糊的黑色尾线，晃得许离眼花缭乱。
就在许离眨眼的瞬间，人面狗从他的背后蹿来，双手骨刺从黑气凝成的球中突出，快若闪电地贯向许离的后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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