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太行之行
太行山首始于河内，自河内北至幽州，凡有八陉，乃重要的军事关隘。
《元和郡志》记载：滏山有滏水出，为太行第四陉。
滏口陉起始于石鼓山中，处于战国时期赵国的腹地，是沟连豫北安阳和河北邯郸与晋的孔道。
它的北面是鼓山，南有神麇山，是滏阳河上横切山地形成的峡谷。
山高谷深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。
太行山延袤千里，百岭互连，千峰耸立，万壑沟深。
太行八陉更是山路峻峭，危险程度比之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还要高出几分。
许离登上滏口陉时，天已经蒙蒙亮。
一行五百多人，具是精疲力尽，躺在地上手脚打颤。
此时只要有十名羯赵士卒扎寨守卫在此，以逸待劳。
许离就算是超人，也得死在这里！
他深吸一口气，登高望远。
青烟弥漫山林，云雾缭绕。
重峦叠嶂，层层起伏如波涛。
几座刀削般的峭壁插在波涛间段，好似鬼斧神工，雕刻出了滏口陉险峻的雄奇之势！
许离一扫心中的疲惫，撑腰挺胸，大有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之感！
此时正值深秋，早晨的山风清冷，气流寒凉。
山麓里传出奇奇怪怪的鸟兽之鸣，与呜呜的风声交杂，闻者无不毛骨悚然。
“这是什么声音？”
许离循声回望陉关之上，枫红叶落的山岭间，若隐若现一座塔楼似的寺庙。
高勃是滏口陉的乞活军，对此间山地情况了然于胸，回道：“这里常年如此，风声飕飕似鬼怪啼鸣，实则是因为地形特殊，风大之时便会产生这种声音。”
许离若有所思，狭管效应确实会产生呼啸之声，但这山林里……
“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，这里很安全！”高勃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你的勇武令我们所有人折服，我们一定会向都督请命，共举你为幢主！”
许离对当官任将没兴趣。
他责任心太强，受不了自己的部下一个个死在战场上。
但战争又哪能不死人。
为了胜利，他只能选择牺牲小我，完成大我。
但那些小我，亦会时刻叩问他的心扉。
人是矛盾的物种。
一面是善，一面是恶。
功成名就的将士，哪个不是踩着尸山骨林走上去的。
只有足够的恶，才能在入夜时承载住萦绕在心头的成千上万的冤魂！
许离做不到大恶，也做不到大善。
他始终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！
“来人了！”
高勃低语一声，抬手便道：“我是高勃，第三幢马幢主麾下，二队队主，赵队主何在？！”
山石嶙峋的关道上，打头的稚嫩少年大声道：“赵队主昨日去北响寺后山打猎了，还没回来。”
高勃皱了皱眉，一天未归，别是被猎打了。
他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仔细瞧好我们，没有问题就把武器收起来，带我们入陉关！”
滏口陉守备森严，即便乞活军进出，也要例行检查。
数万乞活军拖家带口地潜藏在太行山里，安全是首要之务。
而想要安全地生活，牢牢掌握住这些天然的军事要塞就成了重中之重的事情！
太行八陉，只是太行山里最着名的陉关。
实际上太行山里大大小小的陉关不下百个！
在都督淳于磐未集结乞活军兵出太行时，乞活军们都生活在这些陉关内外。
这里虽然生活艰苦，但至少安全有保障，不用担心朝不保夕。
给胡人做狗，他们宁愿自力更生！
淳于磐带走了大小陉关内的乞活军，留在陉关内的大多只有一个管事和老弱病残。
稚嫩少年担任着守关重任，缭绕的雾气渐渐散去，他看清楚了高勃的面容，松了口气，拱手道：
“高队主，我是赵恺，你还认得我不？”
高勃笑骂道：“赵队主的崽，去年我还打过你屁股……嘿，你小子还挺谨慎！”
赵恺嬉笑一声，挥了挥手，大声道：“自己人，放行！”
……
滏口陉内，演武场上。
平时这里是乞活军们训练的地方，此时却成了他们的食堂。
浓厚的炊烟袅袅升起，野菜的清苦香气和新鲜的肉脯味道令人垂涎欲滴。
许离捧着大碗，陆昭给他盛满了饭菜。
他是第一个打饭的人，也是吃得最多的人，但其他乞活军都没有任何意见。
在吃饭过程中，这些经历惨败被俘，又被解救，逃回滏口陉的乞活军们，终于像回到了家里般，放松了下来。
一些人吃完饭，倒头就睡了起来。
鼾声连绵，却令人心安。
许离的神经也不再紧绷。
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，他就连番酣战，身体和精神早已疲惫不堪。
而且如果没有业火傍身，他肯定已经死在了石闵手中。
那家伙本身实力就强，还掌握着名为图灵之术的超凡力量。
这才第二次轮回啊！
到底是这个世界本就这么危险，还是……
他不由想到了朱厌·魂的副作用——兵祸诅咒。
神涂绘身，虽然带给了他免疫精神攻击的被动能力，但也让他时刻处在危险之中。
有他的地方，就有兵祸！
纯纯的灾星！
许离咂巴嘴，舔了舔满嘴的油，一口肉汤下肚，一股暖意涌遍全身，浑身舒畅无比。
算了，什么灾星不灾星的！
走一步看一步就是咯！
他内心不再纠结，一股浪潮般的疲倦压得他眼皮都睁不开。
不一会儿，鼾声如雷。
鲜血是梦境的颜色。
血色的残阳高悬天空，转瞬变成了老母猪的头颅，眼鼻耳及脖颈断口处流出滂沱如雨的鲜血，在地上凝成一条长河。
流啊，流啊！
许离不知何时躺在了这条鲜血河流里。
粘稠，湿腻。
仿若置身沼泽。
是梦！
但这梦里的触感，未免太过真实！
他的双眼还未被鲜血河流覆盖，看着天空中无比熟悉的猪头，神情复杂。
该死！
还以为能睡个好觉，这死猪怎么又出现了！
他挣扎着从鲜血河流中爬起来，身上的鲜血却凝成了成百上千道链条，将他死死锁在鲜血河流里。
他奋力挣扎，全身的力量却是石沉大海，没有丝毫作用！
“还我命来！”
猪头口吐人言。
说完便张开血淋淋的大嘴，径直俯冲向了许离。
是梦？
非梦？
许离虎目大瞪，牙关紧咬，怒吼道：“你这该死的老母猪，真是阴魂不散啊！”
他奋力挣扎，全身似被火焰烧得滚烫，血液沸腾。
左脸颊上，赤红色的朱厌不知何时出现，一只筋脉骨肉凝成的手臂突出，手掌大如天罗地网，五指粗如山柱，顷刻间便将猪头捏碎。
神涂绘身，朱厌融魂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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